可能是周围的风太过喧嚣了吧，康缚不确定有没有听到那声回答。
“我喜欢你”我说。
“嗯。”她说。
嗯是什么意思呢，是爱的回应还是单纯的知道了而已。时间场合都不允许他一步步试探和触碰，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时雨泽真始终没有降速，一直朝着公路的尽头开着，而之前一直跟着摩托的飞船在几分钟前忽然折返，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
虽然没有带着安全帽，但这样速度下呼啸的风声让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只有将头凑到她肩膀后面才勉强听到。
“那些塑胶怪物是什么？”康缚提问，然后调出下线指令，再次确认了没有反应后又问道：“为什么无法下线？我传给AI的所有指令都失效了？”
之前第一次遭遇塑胶怪物时因情况他的确是忘了下线遁这一茬的，但这一次被逼到绝境被包围，时雨泽真出现之前他有试过许多次对AI的指令，但不论是下线还是求救的信息都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他们是实爱会，一个……崇拜泛地球监理阵列的狂热组织。至于下线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泛地球监理阵列，这个“吾父”的另一个，或者说本来的名字康缚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不止是因为这冷冰冰的正式名字太过拗口，也因为这样说往往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你难道是叛军的人？”
“我和他们有关系。”
叛军，对于大多数玩家只是听过而已的名词，偶尔在聊天里当做谈资，也只是吐槽一下他们吃饱了没事干而已。康缚不幸也在这大多数人范畴内，所以听见时雨泽真没有一点掩饰的回答楞了一下。
“就这么说出来没关系吗？”
“怎么，你认为叛军都是些不能说出名字的人吗？不论是乌托邦还是伊甸园，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泛地球监理阵列注视下的，你觉得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它呢？”
“既然吾父知道，那你们怎么……算了算了，我说这些干什么，和我又没什么关系，现在你要带我去哪？”
“那个拼图。”
“什么？”
“那个拼图是一段代码，之前我把它放在你体内了，我得把它取出来。”
“在我体内？”
又是拼图又是代码，现在她还说那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这样充满误会感的描述让我起了鸡皮疙瘩，紧张的问道：“要怎么取出来？”
“你紧张什么？”说着，时雨泽真好像明白了我为什么这么问，也明显被我的反应逗笑了，带着笑意说道：“你认为你是怎么在伊甸园里活动的？支撑着你意识存在的是一段非常复杂的代码，而那个拼图也是一段代码，现在只是暂存于你的代码内而已，要取出来只要有合适的工具行了。”
“谢谢……你这样说我能好受一点了。”
事实上并没有，不像其他出生在乌托邦的人，中途加入的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代码学这样的非必须知识。所以，什么放入取出，把自己说的好像一个存储器一样的描述完全不能让人放心。
“康缚，对不起。”正胡思乱想，维持了一会儿的沉默就被打破，虽然没有一点预备，但我知道时雨泽真在为什么而道歉。
“没事，不不，我确实想问，之前你为什么拿铁片……刺向我。”我中途改口了，没有描述事实，而是这样尽可能的委婉说道。
“我是为了救你，不，嗯，这么说吧，之前我不是有凭空拿出枪械吗？和那把银色手枪一样，那些狂信徒身上穿着的塑胶衣和那把枪是一类的，它们都是泛地球监理阵列无法识别的代码，被那种武器杀死就会真的死亡。”
真正的死亡，康缚握着时雨泽真腰的胳膊抖了一下，而时雨泽真明显感受到了，她放慢了摩托车的速度，轻声说道：“那些人想要杀了我们，我……必须那样做。”
她是在担心吗？造成了真正死亡的自己会被我讨厌。确实我被她说的话的信息量吓到了，但之前颤抖的原因只是被为命悬一线许多次还不知的自己吓到而已，完全可以理解时雨泽真为什么用那样的武器杀死敌人的。
虽然是这么说的，虽然不想承认，但能理解是一回事，能接受则是另一回事，抱着时雨泽真腰部的力度轻了，这一点连康缚自己也没有认识到。
“康缚……”
“为什么这个地方存在，伊甸园不是吾父创造的吗？他不是为了保护人类，服务人类而存在的吗，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能是为了缓和，也可能是为了掩盖，康缚将心里排序次一等的问题拿了出来好让两人之间还有话能说。
时雨泽真显然也乐于如此，她像是在弥补着什么一样的耐心解答着：“这地方就像那些能真正杀死别人的武器一样是由泛地球监理阵列无法识别的代码组成的，它无法识别这里，所以不知道，也无法控制这里发生的事情，啊，虽然关于这一点的说法很多，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我认为比起其它的我的说法还算切实，我也与其他人也探讨过这些问题，还没有人的解释能比我完善……”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过自信惹人讨厌吧，她最后几句话说的越来也慢，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我觉得也是这样，不然也没法解释吾父的行为。”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时雨泽真忽然抬高兴致，她有些不敢期待的期待肯定。
“真的。”康缚也并非说谎，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估计来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来扯些玄学他都会相信，更别说时雨泽真这个看起来还蛮科学的解释了。
沉默，之前的一大堆话不只是为了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这确实起到了作用，甚至比预想还要好的效果，一开始的交谈只是为了打破沉默，之后的交谈则是顺着对方的单方面解释，在解开了误会，之前作为隔阂阻碍两人的隐瞒现在也都不复存在。
“时雨泽真。”
“嗯？”
“如果我说请和我交往，你会答应吗？”
摩托车的速度猛地加快，又恢复如常，时雨泽真好久没有回应。
“我会把你扯进麻烦，威胁生命的真正麻烦，而且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不知道彼此喜欢什么东西，讨厌什么东西，我也不确定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我……也害怕，你刚认识我没多久就说喜欢我，向我示好的同时还和别的女生搞暧昧，坤小姐，她不是你正派女友吗？你可是当着我的面承认的，现在又要和我交往，那我算什么，总之，我，我，我……”
说了一大串不能交往的理由，时雨泽真的答案却始终说不出口。
“但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所有表现出来的地方，也一定会喜欢你所有还没告诉我的地方，时雨泽真，我是认真的，此生仅此一次。”
然后，男方的进攻开始，康缚抱紧了时雨泽真的腰，感受着因他动作而僵硬滚烫的躯体。
“我，我……”
要成了吗？历经千辛万苦，那些肥皂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我先考虑考虑。”
然而，时雨泽真选择了拖延，听到这样答案的康缚顿时期望落空，脑袋低垂靠在时雨泽真的背上，嘴里喃喃道：“这样啊。”
“我不是拒绝你，我和你一样是认真的，所以，请给我些时间，之后我一定给你答复。”
“这样啊。”
康缚仍然情绪低落，干巴巴的回道。而时雨泽真的补充也到此为止，见他这幅反应，莫名生气起来，抖了一下肩膀示意不要再靠着自己，然后不做言语的摆正了头。
她为什么生气，明明刚拒绝了我，怎么，合着现在要安慰的人反而是她了吗？考虑考虑不就是不吗？到底什么情况。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我该为什么而道歉。”他说，以后半句话声音小到藏于风里的方式。
“看。”
摩托车又转过一个弯道，先前被山丘遮挡的一面露了出来。
是榛名湖，静谧湖水化为明镜，天上点点星星反射在这里，又因为点点潋滟模糊起来将一片水域都染成和它一样的颜色。行驶了许久的摩托车也进入了环形山路的地步，从康缚这个角度看去，榛名湖似乎成了和公路平行的景色，这样看的入神了，感受着从湖面吹来湿润的风，就好像正在湖面上奔走一样。
“真美……月色真美啊。”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来的梗让康缚中途改口。
而时雨泽真只是点了点头，半饷，才抬头观望，疑惑道：“你喜欢残月吗？”
今夜繁星明亮，而这样景色出现的前提就是月亮不能夺了它们的光彩，现在天空上的月亮不但只有小小一牙，而且还时而被乌云遮挡。
但，也多亏了时雨泽真听不懂梗，康缚才能这样说道：“不，月亮是完美的，看起来残缺只是因为她的大部分隐藏着而已。我不喜欢残缺，我喜欢完美。”
“是这样呢。”
时雨泽真没有反咄，只是轻声肯定，虽然不知道对方忽然说起哲学是什么意思，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与他一起欣赏眼前的美景。
然后，时雨泽真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之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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